大象新闻记者 周兰
门槛不高的“种草笔记”能转化为收入，这一“福利”正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小红书。3月15日，有网友向大象新闻爆料小红书平台上“种草笔记”和评论测评存在种“假草”的情况。事情到底如何呢？对此，记者进行了暗访，了解到一些“种草笔记”可能是用户接的“种草代发单”“原创单”“探店单”等后“编”发的，以此来赚取金额不等的佣金，实际并未亲测过。小红书重新上架一年多后为何仍“杂草丛生”？在小红书“编”发“种草笔记”到底是如何获得佣金的呢？
有人兼职在小红书发布“种草笔记” 收到赠品和佣金总价值约8000元
近日，90后网购达人韩杨告诉记者，自己在购买商品前，经常会到小红书查看他人的使用心得，但入手后的部分商品在她看来，并没有小红书“种草笔记”中描写得那么好。
“我看到很多文案、评论基本都是格式化的东西。”除了看别人的“种草笔记”，她自己也会发布一些产品的分享，久而久之，粉丝量达到700多。
“前段时间有人在小红书平台私信我，问我要不要代发产品使用感受，每发一单给3元佣金，点赞和评论数高的话会额外补发佣金，10—50元不等。”韩杨说，她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。
据小红书官方数据显示，截至2月9日，该平台月活跃用户已超过2亿，90后等年轻群体的占比达到72%。
90后的小安便是用户之一，他也在小红书兼职发布“种草笔记”，“螃蟹通告”“红人通告”等APP和部分小程序中都能接到过单子。
“单子有很多种类型，如赠拍、寄拍等，商家选中你的话，会要你的收货地址，然后就把产品寄给你，你把原创的图文编辑好，通过审核之后，商家会直接把佣金打到你的账户上，不用自己付费。”小安说。
记者从小安口中了解到，他也接到过很多商品置换的单子，大多都是选择自己能用到的东西，可以自己用，也可以放到闲鱼或转转APP转卖。
那么商家寄过来的产品，是否都会亲自试用并发表真实感受？对此，小安坦言，有些东西对自己来说没什么用，他们要做的就是拍一些好看的图，从网上搜一些能对得上的句子来夸夸产品，而后转手卖掉。“大多数产品质量都还可以，也有极个别质量差的。”
截至目前，小安已接到一百多单，收到的赠品和佣金总价值约8000元，这波操作是否妥当？在小安看来，很多人都在做，自己也想偶尔挣个外快，没有什么不合适。
记者暗访：“编”发产品“种草笔记”，十分钟挣了9块钱
通过小安的介绍，记者随即在多个平台进行搜索，发现确实有不少针对小红书等平台的推广合作、代写代发、点赞评论的招募帖。
3月15日，记者以兼职为由，在一款名为“螃蟹通告”的APP上申请接单。一则“精华油无费置换”的通告中显示，该款精华油产品为“医院药房同售品牌，长期招募合作，以素人账号为主。”记者点击报名参加，平台自动显示派单员微信或微信群二维码，添加微信后，派单员付明发消息称“我给你发文案和图片，你直接复制粘贴就可以，发一篇收录了给三块钱，发布的笔记两个月不要删除！可以做的话把小红书主页截图发我看看，我给你发内容。”
记者按规定操作后，派单员发来要在小红书上“种草”的内容，是一款“祛妊娠纹”的产品，还有两张产品配图。
不使用产品，甚至不知道产品功效，按照派单员的要求发到小红书，就可以拿到佣金，记者观察发现，在小红书上，发布与该条内容相似的用户有4个，而且相同产品，也不止一位派单员。
派单员张洁也有关于“祛妊娠纹”内容的单子，得知记者刚刚发布类似“种草笔记”后，便选了一款去脚气产品的文图发过来。
和付明的要求一样，这单佣金也是“发一篇收录后给三块钱”。
短短十分钟内，记者从“螃蟹通告”APP成功接到了3个代发单子，佣金共计9元。
派单员：只需完成客户需求，基本不试用产品
那么派单员是否使用过所宣传的产品呢？闲谈时，张洁告诉记者，派单员分为两种，一种是商家直接发单，有些会要求亲测后，将体验感受发布到小红书，经过商家确认后获取佣金，有些则直接发文图，兼职人员负责转载获取佣金。另一种则是文化传媒、科技等相关公司从平台高价接单，然后低价找兼职人员进行代发。
“我们单子很多，平时招募的兼职人员也挺多，每天每单至少需要20个账号代发。”张洁表示，面对大体量的单子，他们只需要完成客户的需求，基本不会进行试用。
除此之外，还有原创图文、探店等单子，佣金为10元到上千元不等，也有部分佣金为产品置换，也就是说兼职人员收到产品后，进行以文图形式或视频形式在小红书发布，经派单员审核通过后，产品归兼职人员支配。
“粉丝量越高，给商家带来的收益越多，佣金就越多，所以有些用户平时会发一些关注度比较高的笔记来涨粉，尤其是避雷的笔记。”张洁坦言。
除了“螃蟹通告”APP，记者了解到，“红人通告”“真香通告”“红人部落”等APP中，都有大量小红书种草代发单、原创单、探店单等。张洁告诉记者，有很多网红就是从这些平台接的单子。
对于暗访中发现的情况，3月16日，记者多次尝试通过小红书官网上公布的电话，与小红书平台方进行联系，但电话均未接通。
律师：平台方纵容虚假种草、雇佣水军等行为的滋生或涉嫌违法
“东西都是不买后悔，餐厅都是好吃到流泪，景点都是超级出片。”在相关社交平台上，有网友如此形容小红书的某些“种草笔记”。这并不是小红书第一次存在“种草笔记”伪造，代写、刷量和粉末而受到用户质疑。
记者梳理发现，2019年7月，小红书App曾在各大应用市场下架，2019年8月1日，小红书在官方微博上发出声明：已对站内内容启动全面排查、整改，深入自查自纠，积极配合有关部门，促进互联网环境的优化与提升。
被下架近三个月之后（2019年10月），小红书APP在安卓系统应用商店重新上架，该平台方也作出了回应，称审核团队扩招了两三批，为了保证博文的质量，每一条博文都将经过机审和人审的双重审核。
虽然小红书方面对外表示一直在加大力度拔掉“假草”，但在小安看来，招募推广、写手、代发等雇佣水军行为依然大量存在。
对此，河南国基律师事务所律师胡清琴表示，小红书APP作为传播载体，必须要遵循相关法律法规，尤其是传播、传输内容必须合规。由于平台方疏于监管，导致虚假种草、雇佣水军等行为的出现，应当承担相应的责任。如果平台方纵容虚假种草、雇佣水军等行为的滋生，或涉嫌违法，情节严重的甚至可能触犯刑法，涉嫌的罪名包括故意传播虚假信息罪、非法利用信息网络罪等。此外，组织、招揽其他人员散布虚假信息，同样可能涉嫌上述犯罪。
（为保护受访者个人隐私，文中韩杨、小安、张洁、付明均为化名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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